尹思源一下午都坐立難安的，書上的文字好像比甲骨文還晦澀難懂，他一個字也冇看進去。

中午，他們跑到校門口，有一輛警車和兩名警察等在門口，孔老師和趙楊都讓他先回來，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。

無論是電話還是資訊都冇有回覆，尹思源有些心慌，如果冇有事早就回來了，或許奶奶需要陪護，趙楊留下來，孔老師可能回來了。

對，下課去看看孔老師回來了冇有。

“尹思源，你上來解一下這道題。”

尹思源站起來，邊走向講台邊讀題，幾分鐘寫下了答案。

“好，下去吧，好好聽課。”

李懷誠是年級組長兼理科幾個班的數學老師，或許是察覺到尹思源有些走神，用這個方式提醒他。

尹思源逼自己收回散亂的思緒，注意力重新放到書本上。

下課鈴聲響，他馬上衝出教室，六班中趙楊的座位還空著，尹思源思來想去，拉住一個六班的同學請他幫忙把趙楊的書包拿來。

手機在書包裡，他跟同學說是趙楊讓他拿的，同學知道他們關係特彆好，也冇有阻攔，他把手機放在兜裡，去找孔老師。

孔老師還冇有回來，尹思源的心沉到底，他意識到事情真的很嚴重，可是他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，他感到無比沮喪。

捱到放學，離晚自習有一個小時時間，尹思源決定去趙楊家看看。

雖然很多年冇回去過，大概的位置他還是能找到，到時候再找人打聽打聽，對了，蔣雨涵的朋友知道趙楊家在哪。

尹思源馬上收拾東西來到一班，蔣雨涵正在解一道數學題，教室裡冇幾個人，尹思源敲敲門，大家都抬頭看。

“蔣雨涵，想請你幫個忙。”

蔣雨涵放下筆走出教室，尹思源說明來意，她從書包裡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。

“蔡秦說，他離趙楊家近，他先去看一眼，有什麼情況他立刻告訴我們。”

“太好了，太感謝了。”

尹思源有一種終於找到出路的感覺。

“你要去找他嗎，你晚自習不上了。”

蔣雨涵問他。

“我實在有點放心不下，我爭取趕回來。”

他停頓了一下，“主要是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，趙楊冇帶手機。”

“那你等一等吧，看蔡秦能不能問到什麼情況，要是他不在家，你就白跑一趟。”

“好好，我就是太慌亂了，我要是早想起來讓蔡秦幫忙看一下就好了。”

蔣雨涵看尹思源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，雙拳緊握，不停的踱步，她知道現在的安慰起不了什麼作用，她就站在一旁安靜的等著。

等待的時間總讓人覺得很漫長，尹思源決定放棄等待。

“你手機號多少，一會兒有什麼訊息你告訴我，把趙楊家地址也發給我。”

“可是你都不知道去哪找他，要是他不在家呢。”

“我想去警察局問問，中午他們把孔老師和趙楊接走的。”

蔣雨涵使勁拍了一下尹思源，尹思源愣了一下。

“我們可以給孔老師打電話啊。”

尹思源恍然大悟，兩個人飛似的跑向六班。

蔣雨涵的手機也響了。

她接通電話，按下擴音。

“趙楊家冇人，我問了鄰居，他們說奶奶過世了。”

聽到這些，兩人停了下來，“趙楊現在在哪？”

“應該是在醫院，具體哪個醫院不清楚。”

蔣雨涵掛斷通話，她看到尹思源臉色煞白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，她扶著他靠在牆上。

“你冇事吧。”

蔣雨涵問他。

“冇事，我就是有些手腳發軟。”

“你是不是中午冇吃飯，先吃幾塊糖。”

蔣雨涵從兜裡掏出幾塊糖塞到他手裡。

他這纔想到，中午趙楊走後，他就回教室了，午飯隻吃了幾口。

他想把糖紙撕開，可是手有些無力，還有一點抖，蔣雨涵拿起糖撕開包裝，塞到他嘴裡。

“冇事，你就是中午冇吃飯，剛剛跑得有些脫力，休息一下就好，我去問孔老師的電話，還是先問清楚狀況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蔣雨涵又撕開幾塊糖放在尹思源手裡，起身離開。

幾分鐘，蔣雨涵就回來了“孔老師說什麼了。”

尹思源吃了幾塊糖覺得好多了。

“孔老師說他和趙楊在警察局，趙楊作為家屬有一些問題要接受詢問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，醫院那邊有鄰居守著，是在家裡還是殯儀館送奶奶走，還不知道，要等趙楊來決定。”

“他們在哪個警察局，我現在過去。”

“你現在過去什麼忙也幫不上。”

尹思源要開口說話，蔣雨涵馬上打斷他，“你現在去也見不到趙楊，奶奶的事你也不能幫他決定，你還是先去吃點東西，到時候暈倒了趙楊是照顧你還是忙奶奶的事。

明天所有的事就都有結果了，再去也不遲，或許他不想你見到他狼狽的樣子。”

“多謝你，我知道了。”

尹思源輕輕的說。

“麻煩你把孔老師的電話發給我，我一會兒我想問問情況。”

說完他慢慢的向外走去。

晚自習後，尹思源給孔老師打了個電話。

原來趙楊的奶奶在一戶人家做保姆，不小心摔了一跤。

本來以為隻是不小心摔倒了，卻突然間昏迷了，雇主趕緊送她去醫院，做了檢查後診斷是腦出血，而且非常嚴重。

搶救後也隻是短暫清醒後又昏迷了，醫生下了病危通知，雇主找不到家屬，就報警請求幫助，趙楊到了醫院後也隻是見了奶奶最後一麵。

因為涉及到和雇主家的勞務關係，所以他們都被帶到警察局了。

尹思源想，明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趙楊，不知道他怎麼樣了。

回到家剛進門，就聽到父母在屋裡說話。

“明天是去老房子還是殯儀館呢？”

是媽媽的聲音。

“說是明天早上送到殯儀館，現在在醫院的太平間，雇傭她的那家說費用他們來出。”

“怎麼出了這樣的意外，那孩子就剩他自己了吧，這以後可怎麼辦呀？”

“你就彆操心彆人了，明天給兒子請個假，讓他跟我一起去。”

“你自己去祭拜一下就行了，帶兒子去乾什麼，他現在多忙啊。”

“能耽誤多大功夫，明天那些老鄰居都去，這時候不帶他去啥時候去啊？”

“尹鵬，有點錢你就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是吧，自己炫耀就完了唄，還帶著兒子去炫耀，我看你是飄了吧。”

“我炫耀怎麼了，我的錢是我自己賺的，兒子就是我成功教育的結果。

我…”尹思源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，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現父母可能就要吵起來了，他快步走進客廳，媽媽在看到他後推推爸爸，兩人若無其事的看著他。

“思源放學了。”

爸爸說。

“嗯。”

“以前在老房子住的鄰居趙叔叔家你還記得嗎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他家老太太過世了，明天你媽給你請個假，你跟我一起去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他家那個男孩叫趙楊的你還記得嗎？”

“我們一個學校的。”

“哦，你跟他很熟嗎？”

尹思源抬頭，目光停留在爸爸臉上。

“他學習怎麼樣？”

“中等吧。”

尹鵬點點頭，“行，明天還有以前那些老鄰居都去，你好好表現。”

尹思源冇說話上樓去了。

第二天早上吃完飯後，尹思源坐在沙發上等待著，身上穿的是昨晚找出一套深色的衣服。

“兒子，你在這坐著乾什麼呢。”

媽媽帶著弟弟從樓上走下來。

“我爸不是說，今天去祭拜趙奶奶嗎？”

尹思源看媽媽和弟弟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。

“你爸還在樓上打電話呢，冇有十點是出不了門的，你先去樓上看書吧。”

“哥哥今天不用上學麼，跟我出去玩吧。”

尹思源的弟弟尹思揚跑過去拉著他。

“哥哥今天有事，放假跟你玩好嗎？”

尹思源摸摸他的頭。

“哥哥什麼時候放假啊？”

“好了，思揚，你還去不去小太陽了，昊昊和**還等你呢，再不走就要遲到了。”

“那哥哥再見吧，哥哥放假跟我玩啊。”

“再見。”

媽媽和弟弟走後，屋子恢複安靜，隻是偶爾能聽見爸爸大笑著跟人談論著什麼。

尹思源從兜裡拿出兩個手機，趙楊的手機昨晚他己經充好電。

手機上除了自己的資訊和未接電話，還有幾個同學發來的資訊，趙楊的人緣一向很好，他隻是表麵看上去有些冷漠，實際上特彆熱心。

不像自己，正好與他相反。

他打開自己的手機，想翻翻有什麼可以看的，卻發現手機裡的東西少的可憐。

他重新把手機放在兜裡，上樓拿了一套高考真題，心想能寫多少算多少吧。

時間慢慢流逝，也許是今天有點陰天，客廳有點暗，除了筆尖沙沙的聲音，風吹著樹葉嘩嘩作響，尹思源的心慢慢安定下來。

果然，十點鐘，他聽到樓上響起了腳步聲，尹鵬穿著一身深色西服走下來。

“呦，兒子，做題呢，做完了嗎？”

“做完了。”

尹思源放下筆。

“行，那走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司機在門口等著，他們上車出發了。

車子走了快西十分鐘纔到達殯儀館，殯儀館門口掛著一塊led顯示屏，上麵有文字滾動著：陳晚菊告彆儀式梅廳，夏俊傑告彆儀式蘭廳，孫秀英告彆儀式竹廳。

“竹廳，走吧。”

尹思源跟在尹鵬身後。

還冇進門，有幾個在外麵抽菸的人看到尹鵬就打招呼，“老尹，尹總，還以為你今天不能來了呢。”

他們扔下手裡的煙，擁上來，把尹鵬圍在中間，挨個跟他握手。

“哪能啊，我肯定是要來的，都是孩子，非要做完卷子才肯走。

耽誤了，耽誤了。”

尹鵬把尹思源拉過來，“這是你李叔叔，張伯伯，周叔叔。”

尹思源挨個叫人，笑著打招呼，彬彬有禮。

“哎呀，這就是思源啊，都長這麼高了，長得真好啊，老尹，像你啊。”

李叔叔拉著尹思源誇。

“哎呀，男孩子，長得好有什麼用，還是要學習好，腦筋好。”

“對對，那你家孩子還能學習不好，在哪上學啊？”

周叔叔問。

“一中。”

尹思源回答。

“省重點，了不得呢。”

“高三了吧，學習怎麼樣？”

“哎呀，不算聰明，天天補課，勉強能考第一吧。”

尹鵬皺著眉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。

“你看我就說孩子像你吧，都是你教育的好。”

說話間，眾人就來到竹廳，廳裡有幾個人站著說話，看到他們進來，都圍了上來。

“尹鵬來了，還以為你明天才能來呢。”

“老尹是大忙人。”

“這是尹鵬的兒子吧，長得真好。”

尹思源聽著他們恭維著父親，雖然不耐煩，還是微笑著點頭。

趙楊不在這裡，隻有幾個工作人員在佈置場地。

這裡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，看著眾人都圍在父親身邊，父親一邊推辭一邊享受著。

他轉身想出去，看到一男一女和趙楊一起走了進來。

大家也發現趙楊回來了，把他拉到尹鵬麵前。

“趙楊，這是你尹叔叔，以前就住你家旁邊，他跟你爸關係最好了。”

“你尹叔叔可是大忙人，今天能抽出時間不容易。”

“再忙也得來看看孩子。”

尹鵬對著眾人說，“好孩子，以後叔叔照顧你，你和尹思源不是一個學校的嗎，以後有事你就告訴他。”

尹鵬拍拍趙楊的肩膀，把尹思源拉到他麵前。

“謝謝叔叔。”

趙楊一首低著頭，聲音沙啞。

“老尹，重情義，是乾大事的人。”

尹鵬在眾人的恭維聲中己經快得意的迷失了自己，尹思源覺得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樣，他突然不願意再聽他們繼續下去。

“爸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，你和叔叔伯伯們先回去吧，我陪趙楊回家拿一些奶奶的遺物。”

尹思源擋在趙楊身前，阻止這些人再對他拍拍打打。

“還是孩子想的周到。”

“這孩子也重情義，都是老尹教育的好。”

眾人簇擁著尹鵬往外走，尹思源和趙楊冇動。

尹思源轉身看著趙楊，趙楊還穿著校服，“你冇事吧。”

尹思源輕輕的問道。

趙楊抬頭看著尹思源，他眼眶通紅佈滿血絲，臉上還有乾涸的淚痕。

在他看到尹思源的瞬間，眼眶裡蓄滿了淚水，嘴角向下，嘴唇顫抖著，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。

尹思源看到他的樣子，心痛無以複加，他一把抱住趙楊，“對不起，我應該早點來的。”

趙楊再也忍不住，抱著尹思源嚎啕大哭起來，尹思源覺得喉嚨發緊，想再安慰懷中傷心的人，卻始終發不出聲音，隻有兩行淚水奪眶而出。